鸦片战争第十七章 奇怪的插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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劫富济贫。

一太平天国的战斗口号。

与中国历史上的情况一样,朝廷的腐败,加上饥荒的蔓延,很快就导致农民起义。在不列颠侵略者按兵不动的时候,这场反清起义几乎推翻了腐朽的清王朝。1851年,太平天国起义1在中国广西省爆发,直到1864年才被镇压下去。在这种背景下爆发了第二次鸦片战争。太平天国运动不仅打乱了清朝政府的统治,也让欧洲侵略者的计划受阻。在这场农民起义的高潮时期,太平军控制了中国南部和中原的17个省份。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具毁灭性的内战,军事行动,宗教一政治的镇压与报复,加上战争造成人们的流离失所,这一时期大约有两千到三千万人死去。

这场运动的领袖人物就是洪秀全,他是广州一个勤勉的农民之家的第四个儿子。洪家是客家族,他们独特的风俗和语言与汉族迥然不同。在父母的努力下,洪秀全接受了不错的教育,并且通过了小试。但是在接下来的乡试中,洪秀全两次落榜。他含差离开家乡,奔赴广州,在那里继续攻读,希望考中举人,获取功名。在广州居留期间,他开始接触基督教传教士和教徒,并且有机会阅读翻译成中文的《圣经》。

在第三次落榜之后,洪秀全遭受了严重的打击,甚至出现神经紊乱,脑子里出现的一些幻象和梦境对他的一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在梦境中,他看到自己正在与一位金发长须的老者交谈,旁边还有一位他称之为兄长的年轻人。年轻人交给他一柄长剑,教他“斩妖除魔”。洪秀全显然是一位神秘主义者——19世纪称之为神经衰弱,今天的心理学家可能会认定他具有戏剧性人格。一

 

开始,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些梦境与他曾经接触过的基督教教义联系在一起。康复之后,他在一所乡村学校教了六年书——仍然对考取功名执著不忘。

但是,1843年,洪秀全在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考试中再次落榜,这是他最后一次努力。这次失败让他彻底崩溃。他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是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,偶尔从沉默中发出一声大吼:“杀死魔鬼。”后来他认定魔鬼就是中国的神灵和皇帝。在养病期间,洪秀全阅读了从前被自己忽略的一些基督教教义。猛然间,他意识到,在他梦境中出现过的金发老者就是上帝和耶稣。经过一番思量,他想清楚了为什么他无法通过科举考试。既然他在梦境中称呼耶稣为“兄长”,那么他肯定也是上帝的儿子。他坚信上帝派他到人间就是要他完成自己的使命,于是他开始传播自己的基督教观点,批判儒教经典。这些行动激怒了当地人。所以,虽然学校仍允许他任教,他还是离开乡下,来到广西。

1847年,洪秀全回到广州,向一位名叫伊萨切尔·罗伯茨(Isaacher Roberts)的美国浸礼教传教士认真学习《圣经》。

此后不久,他前往广西东部紫荆山区,在那里继续传教并发展自己的教义。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山区,洪秀全开始吸引了很多信众,很多人都是客家族,还有一些是中国社会的其他“少数民族”,比如壮族和瑶族等山区民族。他还吸收了一些三合会组织的成员,这个组织是中国南部一个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。到19世纪的时候,他们已经开始抢劫和偷窃,但是对清朝的仇恨并没有减少。或许受到这个组织的影响,洪秀全在自己的教义中,开始把独特的基督教与对清朝的仇恨联系在一起。在洪秀全看来,清王朝就是与上帝和耶稣作对的魔鬼,而他受上帝与耶稣的重托,要打败魔鬼,让中国回复到从前的光明正道上去。

 

到1851年太平天国起义时,洪秀全已经聚集了两万信徒。洪秀全的禁烟思想也吸引了一些患鸦片烟瘾的人,他们希望洪秀全的教义能够帮助他们戒掉烟瘾。他的最著名的信徒就是杨秀清。杨从前是一个颇有魅力的鸦片烟贩子和大字不识的煤贩子,后来成为太平天国运动中的军事天才。太平天国运动立刻成为一种政治和军事力量,而且成为从鸦片烟瘾中解脱出来的“proto-

twelve-step计划”这是一种可以把支持者从沉迷中唤醒的解放神学,它也被期望用来惊醒腐朽的中央政权。

在这些上帝崇拜者的信仰体系中还有其他几个原始形态的要素,包括公有思想、社会主义,甚至有点所谓的罗宾·伍德(指传说中活跃于英国13世纪的一位劫富济贫、行侠仗义的英雄人物,人称“侠盗罗宾汉”——编注)及早期马克思主义的倾向。很久以前,三合会就打出“劫富济贫”的口号,这个口号也被洪秀全采纳。根据《圣经》教义,洪秀全还制定了信徒的行为准则,这些教义也曾经让圣徒阿西斯的弗朗西斯从中得到灵感。洪秀全还选取了《马太福音》中那些要求教徒诚实的段落,“你如果希望完美,就卖掉你的所有,送给穷人,你将拥有天堂的珍宝”。所有抢劫来的财物都放在一个公有的金库内,供全体人员使用。洪秀全废除了土地私有制,对那些试图继续持有个人财产的人处以极刑。太平天国运动是一场对道德要求十分严格的运动,信徒必须牢记一长串禁忌,比如不许喝酒、赌博、抽姻、嫖妓、纳妾、从事“猪仔贸易”以及其他形式的奴役。就像克伦威尔时期的英国,太平天国控制下的中国并非寻欢作乐之所。女人拥有与男人平等的地位,这在有着深深的男尊女卑传统的中国可是个不小的进步。女信徒在军队和行政上拥有很高的地位。

1851年,洪秀全正式把这场运动称为太平天国运动,并自称

天王,这是一种自抬身价的做法,因为在北京的皇帝只不过是天子。洪秀全称王而非称帝,是因为在他的思想体系中,天王是最高称号,他是与皇帝对立的人物。

起义者的异端邪说倒是其次,大片疆土落入起义者手中,这让北京十分不安(维多利亚女王在听说了发生在遥远的东方的这场运动时也颇为不安)。皇帝责成广西巡抚郑祖琛剿灭起义。

67岁的郑祖琛笃信佛教,他尊重起义信徒,并没有进行打击,只是把那些在他辖区之内抢劫的三合会成员予以法办。

到1850年,中国已经经受了四年饥荒。此时,皇帝下令加紧剿杀起义军。郑祖琛除了三合会之外,其他人几乎都放过了,这种选择性的剿杀方法令皇帝很不满意。于是皇帝起用了已经引咎退职的林则徐,命令他铲除起义军,但是林则徐没有等到最后一声欢呼,就死在去广西的路上,享年67岁。1851年1月,政府军队被一万起义军赶出了紫荆山,而起义军的武器不过是刀枪剑载。男女并肩作战,这也是日后苏联和毛泽东军队的做法,实行男女平等一—至少可以平等地战斗和牺牲。

军事胜利后,洪秀全增加了信徒的律令和信条。“十款天条”的约束,加上洪秀全的世俗和精神上的权威,起义者成为名副其实的神权政体。这场运动也带来严格的道德约束。与过去和将来的许多此类教派一样,太平天国的上层充满了虚伪。洪秀全把所有人按男女性别分开,即便是已婚夫妇也不例外。大概洪秀全预见到日后被弗洛伊德阐发的理论,了解到禁欲会带来强大的升华作用一—或许他希望人们把性能量都释放到提高军事力量上——因为他禁止所有人有性生活,除了他自己。他的明目张胆的滥交行为,也是许多秘密教派领袖的性虚伪的典型,我们时代中以及过去的一些信仰正统基督教的牧师也是如此。远在孙中山

把剪辫子作为反对满清王朝的革命象征之前,太平天国的信徒已经采取了这个行动,剪掉了作为屈服外来统治者的象征的长辫子。

到1851年秋天,信众迅速扩大,从原来为了逃避灾荒来到广西的几千民众,一下子增加到100万精锐部队。造反民众在紫荆山多次击退了清军的进攻。太平天国禁止吸食鸦片,这可能是他们能够战胜清军的原因,因为清军90%的人都在抽大烟。1851年9月25日,洪秀全感到自己的力量已足够壮大,因此离开他的圣地,向东北60英里的永安开拔。他的军队包围了这座城市,城门不攻自破。在洪秀全宏大的宣传攻势下,守卫者的沉默更加明显。

印刷机大量印制他的教义,其中包括平民活动的规定——因此,在太平天国势如破竹、一路沿东北方向前进的时候,一座座城市都被轻易拿下。与列宁和毛泽东一样,洪秀全强调在理论和组织方面进行管理,而把战斗这种血腥的事业留给他的“大将军”——改过自新后的鸦片烟贩子。

1853年1月12日,洪秀全的军队到达武昌,此时军队已经践涉了1500英里。他们轰开了城门,杀死了城里所有的清兵,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士兵都是魔鬼。洪秀全继续对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和腐败的官员处以极刑,这使他得到农民和萌芽中的无产阶级的热烈支持,由此也加深了这个教派的除暴安良的色彩。

接下来,洪秀全把目光投向了一个关键的地方——南京,这也是英国人垂涎已久的地方。这座城市只有7000清军和6000常规军在把守,而洪秀全的军队则有男女共8万人。1853年2月8日,他们包围了南京城。两个星期之后,起义军在城墙上炸开一个洞,蜂拥入城。

洪秀全对城里他所谓的魔鬼毫不仁慈,这场运动开始卷入圣

战的狂热中,这似乎与它的基督教教义相悖。与法国大革命和俄国革命一样,运动最终走向暴力也是很典型的。他们除了杀死可疑的满人、高利贷商人、腐败官员、招摇的富人之外,连女人和孩子都没有放过。太平天国信众一面祈祷,一面把被囚禁的人关到一栋楼中,然后一把火点燃建筑。辨认满人非常容易,他们的头盖骨都非常扁平,这是因为风俗的关系,在婴儿时期就已经变形了。总的来说,在起义的12年中,一共有两万人被屠杀,尸体都被抛在长江里。

1853年3月30日,洪秀全坐在轿子里,在36名美女的簇拥下,浩浩荡荡地开进他的新都城中,他将在这里居住10年。这个场景在当时的中国肯定是十分惊人的,因为一般来讲,那时的中国妇女都是非常矜持的。洪秀全在总督衙门安顿下来,此后10年都没有离开过。他看来陷入沮丧,无法自拔,每日沉溺于美色中。他不再刮胡子,有800个女仆伺候他的生活。法国人曾经讲过一些惊人的故事,说洪秀全曾经绑架并强奸了法国的年轻女子。

南京的富足与安逸看来融化了洪秀全和他的将军们,他们都不受禁欲的限制;而对于当初那些夺取北京、赶走那里的魔鬼统治者的目标,洪秀全只在嘴上敷衍。他的将领们也和他一样懒散,只在1853年派了一支很小的部队前往攻打北京。即便如此,他们到达的消息也让京城一片惶恐。皇上打算逃跑,大多数将领也做此准备。到1853年10月止,起义军离京城只有100英里,这时皇上表现了非凡的力量和革新精神,他拿起了秘密武器。

太平军主要是步兵,他们有大炮却没有骑兵。皇上雇佣蒙古雇佣军——凶狠肮脏的骑兵,由僧格林沁率领。这是一场豪赌,因为蒙古人曾经统治过中国,据说他们当时的领袖曾垂涎皇上的宝座。但是,这场赌局胜出了。起义军的步兵根本不是快速移动的蒙

 

古人的对手,这些人都是精于骑射的好手。蒙古骑兵驱散了洪秀全的军队,他们也就无法对北京造成威胁。起义军转而进行游击战斗,但没有什么威力。1855年3月7日,起义军首领林风祥被捕,他的军队此时只剩下500人,也都被捕。罪犯被押运到北京,全部斩首。不过,天王仍然稳坐南京。

为了制衡蒙古人,皇上找回了来自湖南的隐退的老兵和学者曾国藩。皇上的信差发现曾国藩像辛辛纳图一样在耕田(译注:

Lucius Cincinnatus,公元前519年一439年,罗马将军,政治家,曾两任罗马独裁官,曾为农夫)。曾国藩放弃了皇上毫无作为、深中烟毒的军队,组织了一支来自家乡湖南的军队——湘军。这支军队没有染上鸦片烟瘾,而且接受了儒家思想——与起义军东拼西凑的基督教思想一样,具有激励作用。与朝廷一样,他手下的军官都是读书人。1854年10月,曾国藩重新夺回武昌,从武昌向南京发动进攻,包围了城墙。尽管他的军队具有许多优势,当时已有12万士兵,但曾国藩还是用了10年时间,即1864年7月才攻陷了太平天国首都。洪秀全和其一万名迫随者的命运成了被热烈讨论的话题。曾国藩宣称,在攻下南京的时候,这些迫随者全部自杀了,但有历史学家认为,他们全部被曾国藩处死。太平天国起义是历史上最血腥的战争之一,当然也是中国最残酷的战争,两千万到3000万人在战火中丧生。大清帝国因为英国入侵而元气大伤,加上这次起义,从此再也没有振作起来。在1911年革命的几个月之后,清王朝就在内外交困中垮台。用拿破仑的话来说,起义是革命的“雷声”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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